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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網/中國發展門戶網訊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以下簡稱《“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綱要》)指出,要“著眼于搶占未來產業發展先機,培育先導性和支柱性產業,推動戰略性新興產業融合化、集群化、生態化發展”。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構建新一代信息技術、人工智能、生物技術、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裝備、綠色環保等一批新的增長引擎”。這就需要我們面向前沿技術和新興領域,抓住全球產業結構和布局調整過程中孕育的新機遇,勇于開辟產業新領域、挖掘發展新動能、尋找制勝新賽道。從戰略性新興產業到未來產業的發展,體現了全球科技前沿的發展趨勢,更是打造我國產業升級新引擎、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新需要。
圍繞我國《“十四五”規劃和2035遠景目標》提出的“前瞻謀劃未來產業”這一主題,中國科學院科技戰略咨詢研究院作為中國科學院建設國家高端智庫的綜合集成平臺,自2019年起先后承擔了“十四五”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發展戰略、思路和規劃研究,以智庫雙螺旋法為指導,采用科學的方法體系將理論和實踐深度結合,形成圖書《構建現代產業體系:從戰略性新興產業到未來產業》。本文在此基礎上,凝練形成新階段、新形勢下我國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的新方向、新問題和新思路,以期能為推進戰略性新興產業、未來產業發展提供參考借鑒。
從戰略性新興產業到未來產業發展的新方向
2008年全球經濟危機后,世界各國大力發展新興產業,以搶占未來產業發展制高點,提升國際競爭力。我國自2009年啟動并確定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以來,一直將其置于經濟社會發展的突出位置,通過五年規劃持續推動發展,并于2016年在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基礎上新增數字創意產業。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堅持走集群化、生態化、國際化、協同化發展路徑,發揮新型舉國體制優勢,突出企業的創新主力軍力量,在凝聚創新資源、優化產業結構及提升國家整體創新能力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為“十四五”發展奠定了良好基礎。戰略性新興產業增加值占國內生產總值(GDP)比重由“十二五”初期的不足5%快速增長到“十三五”末的近15%,5G通信、新能源汽車等在國際市場初步具備競爭力,有效支撐了我國新舊動能接續轉換,成為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完善現代產業體系建設、落實創新型國家建設的有力抓手。
當前,以新一代信息技術、人工智能、新能源、新材料、新生物技術為主要突破口的新技術革命,將從蓄勢待發進入群體迸發的關鍵時期,醞釀全球創新格局重大調整,并引發新一輪工業革命,推動形成主導和引領全球前沿的未來產業。《“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綱要》將類腦智能、量子信息、基因技術、未來網絡、深海空天開發、氫能與儲能等重大方向列入未來產業,指明了未來產業的發展重點和方向。未來,需要在充分考慮國家發展戰略需求及未來產業前瞻性和不確定性的基礎上,統籌布局,把握未來產業發展方向。
類腦智能方向。類腦智能產業是信息技術、生物技術等多領域交叉的產業,以類腦芯片、基礎軟件與類腦計算系統、腦機接口、類腦神經架構與硬件系統等技術為基礎,具有通用人工智能、類腦多模態感知與信息處理等技術優勢與特征。我國部分類腦智能方向已有突破,類腦計算研究成果數量、質量均已接近美國并在部分領域形成領先優勢,例如:中科寒武紀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研發了“寒武紀”類腦智能芯片,清華大學類腦計算研究中心研制出類腦計算“天機芯”。未來,類腦智能領域的發展將聚焦類腦計算、腦機接口、類腦機器人等細分方向。
量子信息方向。量子信息是新一代信息產業發展的重要方向,泛指利用量子物理學相關理論探索量子通信、量子計算和高精度測量等方向的理論研究、技術開發、產品研制和產業化應用等。量子科技是一項對傳統技術體系產生沖擊、進行重構的重大顛覆性技術創新,已成為我國開辟產業新領域、制勝新賽道的關鍵部署。目前,我國已在量子計算機原型機、量子傳輸等方面取得了一批有國際影響力的重大原創成果。未來,量子信息領域的發展將聚焦量子通信、量子計算和量子精密測量等細分方向。
基因技術方向。基因技術產業是以基因相關技術為核心支撐的未來生物產業。通過基因合成組裝、基因編輯及生物分子工程和細胞工程,借鑒人工智能、自動化及生物設計,可以實現合成生物體系的設計和制造,支撐未來生物產業的發展。這一技術及其產業化涉及糧食、農業、環境、生化、醫藥、材料、信息、國防安全,是未來生物產業的核心驅動力。當前我國在部分領域,如基因治療等方面與歐美相比仍有一定差距。基因技術領域的發展將聚焦基因醫療、合成生物、基因育種和基因專用儀器設備等細分方向。
未來網絡方向。未來網絡是面向未來新需求的下一代信息通信網絡,具備高速泛在、全域互聯、智能敏捷、服務確定、綠色低碳、安全可控等主要特征。當前,未來網絡相關核心技術全球正處于同發狀態,融合、開放、智能、可定制、網算存一體已成為未來網絡技術發展的關鍵趨勢。我國從“網絡大國”向“網絡強國”轉變的過程中,蘊含大量的產業機遇。未來,互聯網將與工業控制、汽車自動駕駛、能源互聯網等實體經濟,以及與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深度融合,全力支撐我國數字經濟的發展,助力工業互聯網、能源互聯網、算力互聯網、衛星互聯網、車聯網等未來產業。未來網絡的發展將聚焦高速全光通信網絡、第六代移動通信系統(6G)和算力網絡等細分方向。
深海空天開發方向。深海空天開發產業是利用海洋、航空、航天技術所開拓的特殊條件和活動空間所進行的科學探索、技術開發和應用活動的全部內容。21世紀,大規模深海、深空開發在國際政治、經濟、軍事和科技競爭中的關鍵性作用日益凸顯。未來,深海空天開發將聚焦空天信息及裝備、深海工程裝備、深海資源開發與生態保護等細分方向。
氫能與儲能方向。氫能與儲能主要是面向未來能源與綠色低碳轉型的清潔氫能、新型儲能和下一代清潔能源,是構建新型電力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未來國家能源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將成為全球能源轉型發展的重要載體之一。作為清潔、高效和安全的二次能源,氫能在未來交通、工業、建筑等領域發揮了重大作用,正成為全球能源技術革命和轉型發展的重大戰略方向。未來,氫能的發展將聚焦綠氫制備與儲運、新型儲能、清潔能源開發利用等細分方向。
從戰略性新興產業到未來產業發展的新問題
戰略性新興產業正逐步發展和孕育未來產業,不斷開辟新方向,拓展新領域。這些新方向和新領域的發展也帶來了新的問題,對原始創新、要素市場和產業生態提出了新要求。
新階段,戰略性新興產業到未來產業的發展也面臨著新的國際環境和國內形勢。國際競爭不斷加劇,逆全球化趨勢愈演愈烈,“斷鏈”“脫鉤”威脅不斷增大。我國的產業發展和創新逐步進入“無人區”,需要不斷提升增強原始創新能力,擴大開放。此外,原有體制機制中的一些問題仍然存在,不利于原始創新和創新生態體系建設,需要在新階段中不斷完善。
原始創新能力不足,成果轉化渠道不暢
當前,我國前沿產業技術創新已經進入無人區,部分領域和發達國家處于同一起跑線。新時期,國家之間和產業之間的競爭,需要依靠內源性技術支撐。戰略性新興產業到未來產業的發展,要從模仿創新為主向自主創新為主轉變,要不斷提升原始創新能力,這對基礎研究投入、研究成果轉化等提出了更高要求,也是我國國家科技創新和產業發展體系的一大挑戰。
目前我國原始創新能力依然不足,原始創新水平亟須提高,關鍵核心技術和世界先進水平相比還有一定差距,亟待突破“瓶頸”。一個重要原因是基礎研究投入不足,科研成果轉化率不高。2022年,我國研發經費投入超過3萬億元,占GDP的比重為2.55%。基礎研究占研發經費支出比例也穩步上升,2022年我國的基礎研究投入已經達到了1951億元,占全社會研發投入的6.32%,經費投入規模及占比呈現持續上升態勢,但與發達國家普遍15%以上的水平相比差距仍然較大。另外,我國企業對基礎研究投入的貢獻度非常低,僅占1%左右。我國企業在科學論文發表方面,與美國和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國家差距懸殊,部分說明了企業對基礎研究原創性的投入缺乏動力,對前沿技術的掌握能力仍有提升空間。
另外,我國科技成果轉化率較低的問題沒有得到根本性改善,科研成果到市場的產業化路徑仍有待完善。科技成果與市場對接難,轉化渠道不通暢,阻礙了基礎研究向產業技術創新再到產業化發展的良性循環,難以形成以高質量自主創新引領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發展的格局。此外,科技經濟“兩張皮”的深層次問題,仍然沒有得到有效解決。
要素市場尚不完善,產業布局分工有待優化
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發展的新方向和新領域所需要的人才短缺相對嚴重。新方向和新領域的產業發展迅速,對人才的需求量大。同時,人工智能、未來網絡等都屬于智力密集型高技術產業,所需人才層次高,教育和科研門檻起點高,培養周期長。兩種因素相互疊加,導致產業發展所需人才短缺。
面向未來產業發展,主要有3點問題:①人才、資本和技術等創新要素缺乏有效的配置和組織,包括創新鏈、產業鏈、人才鏈、資金鏈在內的“四鏈”有效融合不足,要素聚集度不夠,產業的創新生態有待完善。②要素市場尚未形成有效的調節、引導和激勵機制,無法將人才、資本和技術等要素有效地配置到產業中。要素的聚集度(包含聚集的密度、頻度和濃度)不夠,未能通過有效地聚集提升創新活力。③全國尚未形成有效的產業分工和產業空間布局,產業分工和空間布局存在一定的趨同現象,與地區的產業優勢存在一定偏差。
領域監管模式亟待創新,國內外市場開放有待擴大
對新方向和新領域監管的科學性、合理性有待提升。當前,對新一代網絡技術、低空經濟、無人機物流等領域管制嚴格,對于可能存在的安全風險缺少體系化評估,往往采用一刀切的禁入方式,導致新產業創新空間不夠,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未來產業的發展。
對外開放有待繼續擴大。世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逆全球化”的趨勢在不斷擴展和蔓延,全球產業格局正不斷重構,全球合作分工體系也不斷調整,“斷鏈”“脫鉤”等不確定因素增大。在人工智能、生物技術等未來產業的新方向和新領域,美國等發達國家在技術、理念和創新模式上仍具有相當優勢。需要通過擴大開放吸引國際人才,吸收國外先進技術和創新模式,用好國際創新資源,提高我國的自主創新能力。
對內開放有待深入落實。在數字經濟應用等新領域,民營經濟有更高的創新活力和創新動力。當前對民營經濟進入市場還存在一些體制性、政策性障礙,過于嚴格的管制將加大創新的成本和風險,可能導致民營經濟不敢創新、不愿創新,民營經濟的創新活力無法得到充分釋放。
從戰略性新興產業到未來產業發展的新思路
從戰略性新興產業到未來產業的發展,必須不斷加大對基礎研究的支持力度,增強原始創新能力,同時提高科研成果轉化率,為產業化提供科技創新基礎。同時,要大力促進要素聚集,提高要素配置效率,完善要素市場,構建良好產業創新生態體系,優化產業分工和空間布局。此外,要不斷創新領域管理模式,持續擴大對外和對內開放,構建國內國外雙循環體系,進行體制機制創新,將巨大規模市場優勢轉化為產業優勢。
大力提高研發投入支持力度,提升成果轉化率,增強原始創新能力
大力提高研發投入。除了在國家層面提高研發投入支持力度外,要鼓勵地方政府、企業不斷提高研發支持力度。鼓勵地方財政通過稅收減免、政策傾斜等措施,吸納更多社會資本投入研發活動,加大對基礎研究支持。優化研發經費投入結構,持續提高基礎研究比例,從整體上提升基礎研究的支持力度,增強原始創新能力。
加大成果轉化支持力度。通過嚴格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完善科技金融體系、加快人才評價改革、加大第三方科技成果轉化服務主體支持力度、提高企業創新主體地位、創新成果轉化方式等措施,提升成果轉化支持力度,切實提高科技成果轉化率。
持續推進體制機制創新。在保證網絡信息等總體安全的前提下,對新領域實施敏捷治理,提升創新活力,拓展創新空間,擴大產業應用領域。
促進要素聚集,增強聚集效應,優化產業布局
完善創新要素引進流動機制。通過提升創新活力吸引新產業,通過新產業吸引人才。建立與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發展相適應的人才支撐體系。積極引進國際創新人才,實施精準化人才引進制度,提升引才的精準度和產業適配度。完善人才、資本、技術等創新要素的組織體系,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核心作用,吸引創新要素集聚,組織、構建并完善未來產業的創新生態體系,加快成果的轉化、熟化(產業化)。總結和借鑒5G通信和新能源汽車發展的成功經驗,促進要素特別是創新要素的流動,完善要素市場,保障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的高質量發展。
增強創新要素聚集。面向未來產業,進一步增強聚集效應,提升創新和發展能力。從3個方面衡量聚集度:①密度,即單位面積內聚集的人才、資本和技術等創新要素;②頻度,即要素聚集以后的流動程度,如每一天車流量、人員流動率、通話量、郵件發送量;③濃度,即技術含量、附加價值的大小。通過提高創新要素聚集,為構建良好的創新生態提供要素基礎。
優化產業分工和空間布局。各地未來產業的規劃和發展,要與國家的整體戰略和規劃結合,并保持內在一致性。未來產業的發展,要依據各地經濟、產業和科技發展特點,通過先導試驗區帶動其他區域共同發展。通過未來產業的梯度轉移和區域產業的再分工,形成國內傳統產業、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發展的雁形陣列。加強區域之間在人才、資本、技術及產業項目之間的協調合作和交流互動,推動產業合理布局、分工進一步優化,提升國家整體產業發展效能。
不斷創新領域管制模式,持續擴大對內對外開放
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仍然依靠創新驅動,而創新活力決定了創新的質量和水平。因此,必須不斷創新管制模式,擴大對內對外開放,提升產業的整體創新活力。
正確處理創新與監管的關系。過度監管會抑制創新,而開放可以促進創新。創新催生了產業的新方向和新領域,如新一代人工智能、生物技術等。美國太空探索技術公司的“星鏈”技術,正是美國開放低軌衛星領域限制的結果。ChatGPT作為人工智能研究實驗室OpenAI新推出的一種人工智能技術驅動的自然語言處理工具,自面世以來,獲得了各界極大關注,未來將對搜索、辦公和云計算等許多領域帶來革命性的沖擊,當然也會帶來一定的風險。對于新領域,相關政府部門應該采取有底線的管制,即通過筑牢技術底座,提高安全水平,為整體安全提供技術支撐,而非簡單的一刀切。對新興產業發展帶來的倫理與安全、負外部性等問題,需要不斷創新治理模式,綜合考慮多重因素,建立以敏捷為核心的治理框架。
持續擴大對外開放。在未來產業相關的新領域和新方向,充分認識發達國家的優勢,將自主創新和對外開放有機結合。通過國內產業和應用場景,吸收國外的人才和技術。在技術方面,可借鑒美國的未來產業實驗室模式。在應用場景方面,在特定地區先行先試,開放數據跨境流動;針對某些特定領域,在特定地區開展實驗,如生物醫藥方面的癌癥實驗室。在創新主體方面,允許外資參與未來產業。
不斷擴大對內開放。提高開放水平,除了對外開放,還要進一步擴大對內開放,即擴大對民營經濟的開放。在數字經濟、互聯網等產業,逐步放松管制,鼓勵民營經濟創新。以深圳開展放寬市場準入為試點,圍繞放寬準入限制、優化準入環境、破除準入壁壘,逐步形成一批可復制、可推廣的創新成果,探索更加靈活、更加科學、更加有效的政策體系和管理體制,建設更高水平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
(作者:潘教峰、王曉明、薛俊波、沈華,中國科學院科技戰略咨詢研究院、中國科學院大學 公共政策與管理學院;《中國科學院院刊》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