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底層的民生是個更迫切的民生問題
民生的問題當然是全體人民的民生問題,但在貧富差距不斷拉大,社會日益兩極分化的背景下,解決底層的民生問題,無疑是更為迫切的。2007年發生的幾個事件,傳達出有關這個問題的明確信息。
1山西黑磚窯事件
年初,山西的黑磚窯事件被披露,實際上,黑磚窯現象不僅僅是存在于山西一個省份,在過去的幾年中,類似的現象就不斷被披露出來,涉及到的既有中西部不發達地區,也有沿海發達地區。但有關的報道并沒有引起整個社會的足夠重視。山西黑磚窯事件披露后,問題才引起廣泛的重視和討論。
但在這些討論中,兩個很重要的細節往往被忽視了。
首先,這樣的一種罪惡是由于多少錢而發生?根據有關的報道和調查,經營得比較好的磚窯,窯主和包工頭一年的收益也就是三五萬元錢,經營得一般的磚窯,窯主和包工頭一年的收益也就是一兩萬元。也就是說,發生在黑磚窯中的罪惡,甚至是致死人命的罪惡,往往就是因為一兩萬、三五萬元錢而發生。在被處理的曹生村的那個黑磚窯中,有一個叫趙延兵的打手因為打死了人而被判處死刑。令人深思的是,這樣的一個兇手卻不是為了一個很高的報酬去打人的。他過去也是一個奴工,也曾被包工頭用氣筒打他的腦袋。僅僅為了自己不被打,他成為打手,打死了人。第二個細節,是黑磚窯中的經濟賬。人們在評論黑磚窯的時候,對黑窯主和包工頭有許多道義上的譴責。這無疑是正當的。但人們可以反問一句的是,就是這些黑窯主和包工頭不黑,又當如何?有人算過黑磚窯的經濟賬,當中的問題非常有意義。這個磚窯承包給一個外地的包工頭,包工頭騙來30多個黑窯工進行生產,一年生產了300萬塊磚,按照協議以每塊三分六賣給窯主,得到11萬塊錢。假定這個包工頭自己一分錢也不要,這11萬塊錢怎么分?30多個人吃得再差,就吃窩頭、涼拌圓白菜,大體上還得吃飽,第二天才有體力能干活。去掉勞工的伙食費,包工頭還要養6條狼狗、幾個打手,這些成本可能每年合計就得五六萬塊錢,去掉這五六萬,還剩五六萬,30個人來分,一個人能分多少錢?一年不到2000塊錢,一個月100多塊錢,這還是在包工頭完全不要利潤的情況下。從這里可以看出,黑磚窯不僅僅是一個道德的問題,這個現象可以凸顯現在有些低端產業生存業態的狀況。
2重慶家樂福踩踏事件
有人將其稱之為“一桶食用油引發的血案”。2007年11月10日。家樂福沙坪壩店在10周年店慶促銷活動中,推出了一個限時搶購桶裝油的活動,活動油價很便宜,一桶只要399元,而之前的市場價為50元左右,因此前往搶購的市民特別多,很多市民都是凌晨三四點鐘就趕來排隊了。活動中,其東門入口處因群眾滑倒而引發踩踏安全事故,截至目前已造成3人死亡,31人受傷入院(其中7人重傷)。據事后的調查,參加搶購并因此而死傷的,主要是下崗工人、低保家庭和退休人員,有的連小孩也參加了搶購,因此,在死傷者中,有的是一家老小幾口人。重慶市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2007年1~10月全市居民消費價格(CPI)同比上漲了40%。其中食品價格上漲123%。統計局稱,2007年10月,部分食用油的價格分別是:花生油10213元/5升,同比上漲2798%;色拉油5450元/5升,同比上漲4156%;散裝菜籽油520元/500克,同比上漲了6099%,創下1992年重慶食用油價格放開以來的新高。有報道說,這次參加搶購的,有許多是商場周圍友愛村和鄰近的和睦村的居民,這兩個村是原國營重慶無線電廠的職工住宅社區。這個成立于1929年的老廠到1998年瀕臨破產,職工陸續下崗,或被買斷工齡脫離勞動關系。他們中有100戶人家靠低保過日。而在死傷者中不少就是這個廠的失業下崗職工。
3丈夫拒絕簽字導致孕婦死亡事件
2007年11月21日下午4點左右,懷孕41周的李麗云在生命垂危的狀態下被丈夫肖志軍送到北京某醫院,由于丈夫拒絕在醫院的剖腹產手術上面簽字,在搶救了3個小時后,醫生宣布孕婦搶救無效死亡。兩條人命因為一個簽字而消逝。這個事件引起人們的普遍關注。是人心的冷漠,貧窮的悲涼,制度的缺失,還是醫患間的不信任使然?社會各方就此事展開了長時間的討論。在制度的層面,究竟是醫院的責任,還是拒絕簽字的丈夫的責任,也許還有不同的看法,但超越這個層面,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是更為值得重視的,這就是貧困以及由貧困造成的選擇的艱難。有人在評論中說,對于李麗云來說,生未必歡,死未必哀。如果順利產下嬰兒,她那艱難掙扎以求存的凄苦人生還是看不到盡頭。這話也許是不無道理的。從表面看,她的丈夫肖志軍拒絕簽字的每一個理由都是牽強的,但這些理由如果與貧困聯系在一起,又都似乎并非荒謬。
上述三個事件盡管是各自孤立的,但都和一個共同的背景有關,這就是在資源不斷集中背景下底層生存狀態的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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